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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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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雪裏奶奶家過完年,臨走的時候,奶奶把手腕上一個銀鐲子扒下來,給春信戴上。

這鐲子是老一輩傳下來的,算個文物了。用料足,有分量,其上花紋古樸繁覆,保養得好,戴的人身體也好,顏色亮白。

本來是想等雪裏長大給她的,現在給春信,奶奶覺得更合適些。

東西不分好壞,合適才是最好的。就像雪裏說的那樣,一切都是剛剛好。

照奶奶的話說,春信的手,會畫畫、做針線、打毛線,是雙巧手,跟她一樣巧的,手腕得戴個鐲子才好看。

雪裏呢,啥也不會,那雙手整天就藏在兜裏,戴了也是白戴,她不配。

奶奶送她們到火車站,拉著春信的手說:“你叫了我一個半月的奶奶,你也是奶奶的乖孫女,奶奶當然也要給你禮物。”

春信很乖地點頭,說:“謝謝奶奶。”

奶奶說:“以後放假了還來,常來啊。”

走的時候沒哭,火車上路幾個小時,春信哭了。

奶奶把家裏的不銹鋼飯盒全給她們帶上了,裝滿餃子,醋給放一個礦泉水瓶子裏,還拿了兩雙筷子,一個小碗,碗是專門盛醋的。

奶奶說過,趕路也不能忘了好好吃飯。

春信臉埋在飯盒裏偷偷哭,是不想讓同行的外人看見她哭,也怕人家要她的餃子吃。小摳門精。

火車上,睡覺春信還是要挨著雪裏,跟她睡一張鋪,被窩底下牽著手,上廁所也是一前一後。

窩心的時候最黏人,一刻也不能分開。

人家走哪她跟哪,抱著人胳膊,臉蛋貼緊袖子,模樣要多乖有多乖。不過也就老實兩天,回家不到三小時就皮上了,哼哼唧唧說自己心裏難受,要吃雪糕才能好。

她一向最會借機賣乖,雪裏等了兩天,就等她這句話。那還能怎麽辦,給她吃唄,不然能把人磨死,磨到你沒脾氣,只想快些打發了討個清靜。

沒幾天就要開學了,在康城奶奶家,寒假作業春信楞是一個字沒寫,雪裏偷著幫她寫了一半,寫的後半邊,也沒告訴她,學壞了,想看她著急。

開學頭兩天,開始趕作業,先寫英語,畫畫用的美紋紙把三只水性筆綁在一起抄單詞,一次能寫三排,跟印刷的一樣整齊。

卷子也簡單,ABCD就胡亂寫,語文麻煩,作文和日記多花了點時間。

雪裏托腮在一邊看,春信都急壞了,“你就看著吧,你也不幫我!我今天晚上都不能睡覺了。”

“你還賴我啊,我叫沒叫你寫作業,你不寫,你假裝沒聽見,現在知道著急了。”

春信“哼”一聲,“別跟我說話了,分散我註意力,沒看見我正忙著呢。”

雪裏點點頭,“行,您忙。”

她回到床上躺著,看漫畫書,等著春信發現她‘偷偷幹的好事’。

果然,半個小時後,人來了。

先趴在床邊,拽著她衣角,只是笑,不說話。

雪裏把衣服扯回來,“幹嘛。”

“不幹嘛。”春信說。

“大忙人,您忙啊。”雪裏翻了個身對著墻,合上書閉著眼裝睡。

“你困啦。”春信手搭在她肩膀上,“我哄你睡覺咯。”

“不需要。”

春信不管,就要哄,給她唱搖籃曲,雪裏閉著眼不理會,憋笑。

過會兒感覺身邊沒動靜了,雪裏忍不住好奇回頭看,猝不及防跟她撞到一起,嘴角一軟,又是一痛,被牙磕到了。

春信“唔”一聲,捂著嘴退後,含糊:“你幹嘛呀。”

誤打誤撞碰了嘴唇,那點小旖旎還沒成型就散了,雪裏也捂著嘴,口腔泛起甜腥,破口了。

“我看看你。”雪裏要去翻她嘴唇,“看看裏面,破沒破。”

春信扭著身子掙,捂臉不說話,雪裏一定要看,勾住她後脖子往懷裏帶,“我看看破沒破。”

“不給!”她腦袋一縮,掙脫桎梏,飛快跑走。

掙紮間,雪裏摸到她埋在頭發裏的耳朵燙得要命。

指尖還殘留著那股灼人的熱度,雪裏搖頭笑。想偷親人,結果自己還鬧個大紅臉。

到了晚上她還在別扭,書桌正對著窗戶,她不正坐,非要豎著坐,背對人,不給看。

雪裏問她:“你幹嘛,要跟我絕交啊。”

春信悶聲說沒有,雪裏說:“那你現在什麽意思。”

春信不說話了。

雪裏躺在床上,抻抻衣服,垂著眼說:“虧我還幫她寫了那麽多作業,不道謝就算了,現在還不理人。平時對她的好都忘了,忘恩負義。”

春信立即反駁,“我沒有忘恩負義!”

“那你現在什麽意思。”

這個女的可真會氣人!春信索性破罐破摔,震聲:“我想親你的臉,結果你自己把嘴巴湊上來,跟人家親嘴,你不害臊,我還知道害臊呢。”

她這就是純耍賴。

“我害臊?”雪裏指著自己的鼻子尖,“我閉著眼睡覺呢,誰知道你要偷親人,你偷親人不害臊,說我害臊。”

“那我不正在害臊呢嗎?”春信說。

雪裏在床上笑得打滾。

開學第一天上課,老師把作業收上去,也沒有當場檢查,春信大呼上當,早知道就不寫了,白熬兩個大夜。

過了兩天,周一,媽媽給春信請了上午的假,準備帶她去派出所辦身份證。

趕上人口普查,又跑了好多關系開證明才得來的機會。

臨出門,雪裏忽然想到什麽,問:“她的戶口落哪裏?”

蔣夢妍說:“當然是跟我了,她都跟我姓的。”

雪裏說:“不行。”

蔣夢妍微微張嘴,表示不解。

“為什麽。”

“不要跟我們一個本,爸爸也不行。”

蔣夢妍的戶口在新區買房時候就從榕縣遷過來了,雪裏跟她一起,都落戶在新區那邊,趙誠的戶口是南洲本地的。

春信一直跟著她們,也沒有領養的手續,只是榕縣她奶奶那邊不要她,沒鬧,不然春信在蔣夢妍家裏,其實名不正言不順。

這次也是趕上了,人口普查政策放寬,讓大黑人小黑人們都有戶口。蔣夢妍考慮倆閨女關系好,給她們弄一個戶口本,誰知道雪裏不樂意了。

這些事沒當著春信面說,雪裏趁她去上廁所時候問的。

她態度很堅決,“反正春信不能跟我們一個本,去榕縣吧,上到她奶奶家。”

衛生間沖水的聲音響,雪裏摸出電話,“我們發短信說。”

蔣夢妍都被她繞暈了,本來都說好的今天去派出所,春信就能有戶口,結果現在全亂了,誰能想到雪裏不願意呢?

不願意就不願意吧,她還不讓人知道,要發短信說。

蔣夢妍能有什麽辦法,她也不敢讓春信知道這些事,怕孩子多想,等春信出來了跟她說:“媽媽今天有點急事,單位有急事,改天再帶你去辦戶口的事,好不好?”

春信在大人面前一向懂事,揪揪衣服邊,“我不急,媽媽先忙。”

“欸,乖孩子。”蔣夢妍拿上鑰匙,話都說到這份上,她只能上班去。

臨走前,趁著春信不註意,指了指雪裏,還瞪了她一眼。

雪裏滿不在乎揚揚手機,示意短信聯系。

春信是真不急,她都黑了快十五年,也不差這兩天。

昨天晚上就請好了上午的假,蔣夢妍一走,春信蹦跶著說:“那不上課,咱玩去吧?”

雪裏想想,點頭,“行吧,玩去。”

把春信帶到電玩城,給她買了幣,打發她去玩,雪裏坐一邊跟媽媽發短信。

蔣夢妍問她,為什麽不讓春信跟我們在一個戶口本?

雪裏早就準備好了說辭。

——尹家就她一個孫女,獨苗苗,將來老人離世,他們家那房子,她大姑家有錢,如果不要,就是尹願昌繼承,去年你不是打聽到尹願昌死了嗎,凍死在雪地裏,那他死了就是春信繼承。只要春信在他們家戶口本上,不管怎麽分,按照繼承法,遺產都有她一份。我在為春信考慮,那是她應得的,她受了那麽多苦,她應該有。

蔣夢妍坐在辦公室,盯著手機搓腦門,這一長串反反覆覆看了十遍。

她真是萬萬沒想到啊,春信都離開尹家那麽多年,雪裏竟然還在惦記人家的房產,且非常有遠見的強調是遺產。

人家老兩口自己可能都沒想那麽深遠,死都死逑了,還管以後子女怎麽分遺產。

——不是,冬冬,你應該知道,我在新區那邊給你們倆都買了房,以後都是要過戶給你們的,你真沒必要去惦記別人家房子,咱們家不缺錢。

——還有,你這些都是哪裏學來的?你還懂繼承法呢?

雪裏啪啪摁著小靈通。

——書上看的。

——媽媽,這世上誰會嫌錢多啊,再說那本來就是春信該有的,現在你覺得無所謂,以後房價漲了,那也不是一筆小數目,給春信多爭取一點沒有壞處。

——你自作主張買房,也沒問人家要不要,萬一她不要呢?但是遺產就不一樣了,就算她以後兩頭都不要,我也得幫她安排好,要不要是她的事。

蔣夢妍繼續搓腦門。

——你還知道房價漲不漲?不過這兩年確實在漲了。

蔣夢妍實在想不通,明明兩個閨女都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,為什麽她總覺得雪裏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偷偷長了幾十歲呢?說話做事跟大人一樣,一點不像才十五六的初中生,比她這個大人還像大人。

蔣夢妍琢磨,就平時雪裏和春信的關系看,雪裏絕不是嫌棄春信,不想跟她一個戶口本。

雪裏太懂事了,學習又好,春信皮點,平時也都是雪裏在管她,大人從來不操心。

這事借她三個腦子也想不明白,她心裏又自責,雪裏的早熟都是因為小時候沒有爸爸媽媽在身邊,後來又多了個妹妹,妹妹皮,她想不成熟都不行。

難道真是她說的那樣,是為了給春信爭取好處嗎?

蔣夢妍總覺得沒那麽簡單,總覺得這孩子冠冕堂皇的借口下還藏了別的心思,可要她琢磨,也琢磨不出個一二三來。

——這事你先不要告訴春信,晚上我跟你爸爸商量商量。

雪裏太了解媽媽了,她耳根軟,既然松口了,基本就沒問題,她拿不了主意,是缺個人支持。

爸爸呢?雪裏也了解,他就是個耙耳朵,媽媽說什麽就是什麽,反正在家裏,就難得聽到他嘴裏吐出個“不”字。

這事基本定下了,到時候想辦法說服春信奶奶家那邊,不行就找她姑姑幫忙。

那邊實在不同意,再讓媽媽找朋友幫忙,走領養程序,隨便落誰家的戶,反正不能跟她一個本。

雪裏也是沒辦法,走一步看一步了,難不成要她現在就跟媽媽實話實說,這都是為了以後能和春信在一起?一個戶口本還怎麽談戀愛啊。

她沒法說,臉還沒那麽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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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話要說:

媽媽:我不理解,但她說得好有道理。

爸爸:瑪雅人說的都是真的,冬冬說的也是真的。

雪裏:虛長幾十歲,確實知道得多那麽一丟丟……

春信:阿巴阿巴,雪糕好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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